——宝成铁路客车坠江“零死亡”背后的故事
□新华社记者 江毅 党文伯 任硌
大桥在洪水中颤动不已，两节车厢悬吊在河面！车门已经变形！1300多名乘客危在旦夕！
生死关头，民警、村民和铁路工作人员与死亡展开了争夺战。他们不顾随时可能倒塌的大桥，用石头砸、榔头敲，为乘客打开了逃生之门，整个过程只有短短20分钟。
“零死亡”背后有着怎样惊心动魄的故事？
“我是司机，保护乘客安全是我的天职”
8月19日15时许，宝成线广汉段石亭江大桥附近暴雨倾盆，凶猛的江水猛烈地冲击桥墩，大桥在轻微地晃动。西安至昆明的K165次旅客列车此时正途经这座大桥。
司机曹继敏说：“我突然感觉车身一沉，几乎是本能反应，就一把拉下了刹车闸。”
一阵刺耳的巨响过后，列车在桥上断成两截，8节车厢停在了桥上，其中两节呈V字形吊在了江面，摇摇欲坠，车厢内哭喊声顿时响成一片。
这位1980年出生的火车司机当时还不清楚，正是他的“本能反应”，挽救了这趟列车1300多名乘客的生命！如果没有他紧急刹车，列车将加大对钢轨和大桥的冲击力度，加剧大桥的不稳定性，甚至可能导致翻车灾难。
跳下车的曹继敏观察了一下，立即通知列车乘务组，危险！所有乘客必须马上转移！
短短20分钟，1300多名乘客迅速从车厢撤出，逃离石亭江大桥。15时35分许，大桥两个桥墩相继倒塌，两节悬吊在水面的车厢坠入河中。
曹继敏说：“当最后一名乘客安全下桥之后，我才感觉身上直冒冷汗，两腿发软。”
在曹继敏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有一本《司机手帐》，上面清楚地记载着发车前铁路部门的调度命令：18日至19日有暴雨。曹继敏在上面写着应对计划：“执行汛期行车办法，防洪看守点及早呼叫。宁可错停，不可盲行，宁停勿撞。”
曹继敏将计划中的后面一句话称为“十二字方针”：“对铁路司机来说，这12个字就是安全的法宝。我们不仅每天每月都有针对安全行车的学习，一到汛期，还会专门组织应急演练和培训竞赛，司机人手一本《非正常情况下行车办法》和《汛期安全行车手册》，就是要让安全意识成为自己的一种本能，达不到要求不能上车。”
就在今年的7月份，成都铁路局还专门组织了全局应急救援演练，每趟列车出乘时，调度员都要将线路上的天气、汛情和防洪措施通报给司乘人员。曹继敏说：“因为事先已经获知了行车路线下暴雨，部分地段可能会涨水，所以我的脑子里就挂上了一根弦，一感觉不对劲就马上刹车，如果再考虑几秒钟，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对于自己突然成为英雄这件事，这位已经安全行驶50万公里的 “80后”显得很低调：“我是司机，保障乘客安全是我的天职。我要感谢平时接受的安全培训，让我尽到了自己的职责。”
K165次列车长王巧芬成为大家眼中的另一位英雄，正是她带领乘务组，在20分钟内将困在桥上的700多名乘客迅速疏散，她和她的同事成为最后一批离开大桥的人。
王巧芬说：“接到紧急撤离的通知后，我们所有的乘务员都按照事先演练过的应急程序组织乘客紧急撤离。虽然大家都很紧张，但脑子里有操作流程，所以没有耽误宝贵时间。我们先打开了其他车厢的车门让旅客下车，等到前几节车厢清空之后，我们马上赶到悬空的14、15号车厢。当确定所有乘客都下车后，乘务员们才最后离开。
“我是警察，警服和党徽不允许我害怕”
“当我冲上大桥时，桥在晃动，我心里其实很害怕。但我是警察，穿着警服、佩着党徽，当时的情况不允许我害怕，我必须冲上去救人，别无选择。”广汉市小汉派出所所长刘文说，他和另外8名同事是第一批赶到现场参与救援的人。
刘文当时正在石亭江下游出警，15时15分许，完成任务的刘文等人正准备离开，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刘文接起电话，里面传来一阵喊叫：“铁路桥垮了！火车快掉下去了！赶紧救人！”
仅仅3分钟，刘文等人就赶到了石亭江大桥。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铁路桥的一根桥墩已经被洪水冲毁，两节车厢悬在半空，全靠两根铁轨支撑着，随时都可能掉下去。旁边闻讯赶来的村民不停地喊着：“火车这么多人还没下车，咋个办啊？”
刘文找来两把榔头，带领同事冲上大桥。看到车厢内挤满了惊恐的乘客，民警们果断地挥起榔头，砸碎车窗玻璃，拼命往外拽乘客。细心的刘文还分派出人手，将撤出来的旅客带到安全地带，维护现场秩序。
“你来砸窗，我拖他们出来！”刘文在车厢旁大喊着。“最后一个出来的是年约50岁的女乘客。”刘文搀扶着乘客，催促她赶紧往前跑，刚跑了两步，他就感觉到桥梁左右晃动得厉害。几十秒后，当刘文搀扶着乘客快跑到桥边时，身后传来“咚”一声响，回头望去，悬挂着的14号车厢已经不见了。
“幸亏我们有一张灵敏的救援网络。”刘文说，“进入汛期后，我们加大了在河流、桥梁附近的出警力度，所以能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参与救人。至于我个人，说不害怕那是假话，大桥看起来随时都可能倒塌，但我是警察，我们不往前冲，怎么有脸面对现场的群众？”
“我是防洪队员，我不能见死不救”
对于石亭江大桥，53岁的曾令述很有感情：“这桥的年纪比我还大几岁，我在这里守了8年桥。”
曾令述是石亭江大桥附近方碑村的村民，也是村里的防洪队员。正是这个看起来干瘦的中年农民，一个人从车窗内拽出了12名乘客。
曾令述回忆说：“从18号开始，这里就一直下雨，河水开始涨了，我们防汛队一直在现场巡查。每个河流靠近河道的村也都有村民防洪队巡逻。”
15时15分，正在石亭江大桥边抢修一防洪堤的曾令述，突然听到桥上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抬头一看，列车已经在桥上停了下来，两节车厢悬吊在河面之上，车头和车身已经分开了。
“出事了，快上去救人！”曾令述和同伴们一声喊，顶着瓢泼大雨就往桥上冲。曾令述在车厢边大喊：“桥要塌了，赶紧出来。”
看着车内哭喊的乘客，曾令述和同伴捡起路基上的石头，敲碎车窗玻璃，直接把乘客往外拽。当最后一名乘客跑到桥头时，曾令述回头一看，两个桥墩已经倒塌，悬吊的车厢轰然掉入江中。
“跑下桥后，我才觉得后怕。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这样大的洪水我也是头一次见。但我是防洪队员，不能见死不救。”曾令述说。
（新华社成都8月24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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