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绝不会让父亲陪我去动物园……”张永欣略显稚嫩的脸上流满了泪水，然而任凭多少泪水也难以洗刷这名17岁少年失去父爱之痛。6月13日，张永欣在高考结束后由父亲张昌乾领着到西安秦岭野生动物园“散心”，谁想这一趟动物园之行竟让父亲葬身虎口。
7月15日，陕西省西安市长安区检察院以重大责任事故罪将西安秦岭野生动物园猛兽区管理员梁广洲批准逮捕。西安秦岭野生动物园对死者家属作出死亡赔偿金等相关费用赔偿43万元。
动物园游览居然与老虎面对面，45岁父亲不幸葬身虎口
张永欣是陕西省合阳县人，西安第39中学高中生。今年6月13日9时30分，张永欣与其父亲张昌乾(45岁)一起从临时居住所出发，前往西安秦岭野生动物园游览。
西安秦岭野生动物园地处西安市长安区，秦岭北麓，原是唐上林苑(皇家猎场旧址)，占地2000余亩，共有珍奇野生动物300多种1万余头(只)，是西北地区首家半开放式野生动物园。
事发当天，离张永欣高考结束刚好一周，这届高考他发挥不太理想，也许是出于这个理由，张永欣想让爸爸陪他散散心。
“我们是10点20分左右来到秦岭野生动物园门口的，我爸花160元买了两张票，把票放在刷票器上，铁杠子转一下，人才能进去，在大门口，没有人口头告知我们参观猛兽区要统一乘坐游览观光车，我们进入动物园后，先参观了金丝猴馆，接着又参观了灵长类动物馆、小棕熊馆、蛇区、海洋馆，一路顺东走，大约下午1点左右步行来到动物园虎区。”说到这儿，张永欣下意识地低下头，那撕心裂肺的一幕，使他几次从睡梦中惊醒。
“走到虎区门口，我们看见一侧有两个大字‘虎区’，当时也没注意周围其他，我们以为中间是通道，老虎在两边，这时我们看见第一道钢丝大门(此门被西安秦岭野生动物园定为4号门)正在关闭，就借机走进了第一道门，进第一道门后我们也没有往后看，又走到第二道门外，两门距离大概50米，第二道门没有关，我们就直接进入了第二道钢丝门，看到第二道门里地面上铺设着长方形的八道格，我们当时并不知道这是内嵌式电网，瞬间脉冲电压可达7000伏，能直接把人电晕，我们没踩线，踩着格子空隙进入门内。我们沿草坪走了约2分钟，有20多米，就听到有人喊‘往后退’，但这时已经来不及了……”劫后余生让张永欣至今心有余悸。
而此时正在5号门岗楼值班的西安秦岭野生动物园动管部师傅聂存航目睹了令人惨不忍睹的一幕。“出事的那天下午1点左右，我在猛兽区5号门岗楼上班，这时6号门岗楼上的曹玉珍师傅吃惊地喊我：‘你们场地上怎么有两个人？’我赶紧在岗楼外向虎区看，有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小伙子已经慢慢由东往西走到整个虎区最危险的地方，我赶紧喊他们，然而就在这时一只老虎已在几秒间将那个中年人扑倒，倒地后中年人一动不动。另一只老虎像是咬住了年轻人的裤子，随后又松开了，年轻人被吓得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整个过程也就不过1分20秒，我赶紧用对讲机群呼动管部的人，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动管部的车载着一拨人进来，驱散虎群，先将幸存的那个小伙子救上车，又将那个中年人拉上车，然后对讲机喊我到4号门岗楼，不让游览车再进来……”
西安秦岭野生动物园虎区面积约10亩，共圈养着12只2.5岁的成年东北虎。开放时，一半老虎关舍，一半老虎散放，而当时在整个虎区游弋着五六只东北虎，一只母虎瞬间咬住了张昌乾的脖颈，致其当场死亡。经法医鉴定，张昌乾系受动物撕咬颈部失血性休克死亡，张永欣左小腿受轻伤。
死亡之门这样打开……
好端端地在动物园游览，怎么会突然遭遇猛虎袭击？事情还得从西安秦岭野生动物园猛兽区管理员梁广洲说起。今年33岁的梁广洲年龄不大，却是西安秦岭野生动物园的“元老级”职工。从2004年4月该园开园起，他便被分配到这里。2009年8月，他被调岗到动管部任猛兽区管理员兼4号电闸门操作员，其主要职责是白天(上午9点至下午6点)负责开关虎区4号电闸门。
6月13日下午1时许，正在4号门虎区岗楼上值班的梁广洲听到一辆游览观光车驶来的声音后，坐在岗楼值班室的椅子上同时按下电钮打开了4号门的第一道和第二道门，然后站起身去倒水喝，过了约2分钟才关闭第一道门，而第二道门习惯性地没有关闭。就在第一道门约2分钟呈完全打开状时，张昌乾父子赶巧走到虎区门口，顺利地进入打开的第一道门通过50米长的缓冲区，再经过打开的第二道门，跨过地面电网，进入老虎散养区。
“正常的操作规范是：观光车到第一道门前鸣笛，我站起来看无异常后开第一道门放观光车进来，紧接着关第一道门，待观光车到第二道门时我再开再关，完毕后可以坐下来休息，这是规定的操作流程。”梁广洲告诉记者，“事发当天我疏忽大意了，开第一道门时坐在椅子上，因视线不好，观察不到当时的详细情况，只管开门，可能导致行人跟进来，然后又开了第二道门，还是坐着，顺便又分神倒了杯水，忘了关第二道门。”
由于没有站起身观察观光车周围情况，同时开启第二道门后，又没有及时关闭任何一道门的失职行为，梁广洲在炎热夏日里一边工作一边解渴的不经意间，让张昌乾父子踏入死亡之门。
悲剧发生，究竟谁之过？
今年是虎年，3月在哈尔滨也发生了老虎吃人事件。梁广洲说，相关事件发生后，园里张贴了通告让他们学习，然而教训言犹在耳，事故却依然在身边发生。
7月14日，记者来到西安秦岭野生动物园采访得知，在“6·13老虎吃人事件”发生后，该园展开了为期50天的安全教育和整顿专项活动，绝大多数职工对事故背后的教训有了深刻的认识。但在职工中也出现了另一种声音，该事件主要责任在张昌乾父子身上。
理由一：父子二人为什么不看印在门票背面和导游图上的游客须知？
园方职工告诉记者，在西安秦岭野生动物园的门票背面和导游图上的游客须知中明确写着：猛兽区、草原区参观请统一乘车。
那么张家父子为什么没有按照门票背面的要求乘车参观？张永欣说，他们是第一次到动物园来，他们以为门票只是进动物门的凭证而已，根本就没有想到票后面会有参观的注意事项，而且买门票时售票员也没告诉他们要看门票背面的文字，进入动物园后也没有人告诉他们要乘车，这才导致他们步行进入虎区。
事实是这样的吗？记者在售票门口观察了一位游客买票的过程，记者发现，这位游客买票时确实没有人提示他要去看门票背面的注意事项，也没有人提醒他们要去乘车。买票后，记者步行赶往乘车点，在大约20分钟的路程中，记者没有看到四周有提醒游客乘车参观的指示牌，也没有听到提示的广播，更没有看到导游招呼大家上车，而只有到达乘车点后才有乘车站牌。
对此，记者有一种并不荒谬的假设：如果张昌乾父子都是文盲，可否应该由售票员在游客购票时口头告知或在刷票器上安装自动语音提示，或在园门附近设置明显的参观猛兽区等免费乘观光车的指示牌。
理由二：在虎区有四处警示标志，张昌乾父子为何视而不见？
“一个是有一定文化底子在西安长期打工望子成龙的父亲，一个是刚参加完高考的高中生，虎区门外最少有三处醒目的警示标志，他们居然一个也没有看到，真是不可思议！”西安秦岭野生动物园保卫部周干事悲叹中透着几许无奈。
“猛兽威严，游客止步”、“猛兽危险，请勿靠近”、“内有动物，请勿翻越”……在西安秦岭野生动物园门上和虎区门上有四处较为醒目的警示标语。事发当天，张昌乾父子没有注意阅看，这也是他们最大的过失，但园方如果严格执行了4号门门禁制度，即便如此悲剧也还是可以避免的。
园方已作整改，检察官建议增加警铃装置
动物园安全关卡的失控加上游人的大意，使得张家父亲中年早逝。事发后，西安秦岭野生动物园多次与死者家属协商，目前已经就赔偿事宜达成一致意见。由园方对死者家属作出死亡赔偿金、丧葬费以及被抚养人生活费等相关费用赔偿43万元。在双方达成的协议中，除了按照法律规定支付的赔偿外，园方还对受害家庭进行了一定的经济补偿。
在给家属安抚的同时，西安秦岭野生动物园也对这次事件的责任人进行了处理，该园总经理被通报批评，副总经理被停职检查处理，动管部负责人被免职。7月15日，西安市长安区检察院又以重大责任事故罪对该园猛兽区管理员梁广洲批准逮捕。
据了解，事件发生后，西安秦岭野生动物园已经根据有关部门建议进行了整改。记者看到，原来在虎区岗楼内值守的操作人员，现在改由在岗楼外操作，园方还要求操作人员必须站立操作，观察清楚情况后才能开启隔离门，同时在通往猛兽区的道路上增加了保安巡逻人员，可随时对游人进行提醒，并在虎区门口地面上喷写了“严禁行人入内”的警示标语，预防有游客误入大门，再次发生不幸。
办案检察官在检查了西安秦岭野生动物园的改进措施后还建议，园方在猛兽区等危险区域门禁处增加地面触控、声控、光控的警铃装置，一旦游客误入虎区便铃声大作，以防一时疏忽。
采访结束时，记者还发现在猛兽区的第一道大门口也就是虎区大门口，曾经设有监控设备，遗憾的是园方说几年前监控设备坏掉了，至今就再没有使用过。
(摄影：本报记者岳红革 制表：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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