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之心

　　通过整整252件文物的集中展示，一个真实生动的叶卡捷琳娜还原在世人面前，她的政治才能与广阔胸襟，她对艺术充满激情的爱，都让人为之赞叹不已。

　　记者/王悦阳

　　中国人对俄罗斯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的很多了解，恐怕来自武侠小说大师金庸的《鹿鼎记》。在这本充满江湖味的小说里，韦小宝是为其夺取政权的主要帮手和策划者，两人甚至结下了深厚的情感，荒诞中又不乏真实之感。事实上，1762年6月28日发生的那场由叶卡捷琳娜亲信格里高利·奥尔洛夫领导的宫廷政变，是由叶卡捷琳娜和奥尔洛夫兄弟共同策划的。在近卫军的支持下，她最终登上皇帝宝座成为沙俄新的独裁者。从此，叶卡捷琳娜二世在俄罗斯历史上占据着十分特殊的地位。

　　从一个婚姻不幸的皇后，到叱咤风云的女皇，叶卡捷琳娜恰如中国的女皇武则天一样，留给后人太多的故事、争议乃至悬念。原名索菲亚的她本是一个德国小公国的公主，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成为了欧洲史上最强的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本无权继承俄罗斯的王位，却领导了俄罗斯帝国34年之久，仅次于彼得大帝43年的执政纪录。叶卡捷琳娜二世执政时期，可以毫不夸张地称作俄罗斯帝国的黄金时期、圣彼得堡宫廷的光辉时代，而这个时代的中心人物就是女皇本身。由于其一生功绩被人尊称为“大帝”。

　　更有甚者，叶卡捷琳娜二世当政时期，在彼得堡新修了大量宫殿、教堂、府邸和公共建筑，为这座首都锦上添花。在女皇的支持下，科学院也出现了一片繁荣的景象：人文科学的中心——俄罗斯科学院成立了；印刷业不断发展；艺术科学院也有了新的“章程”和优惠政策。叶卡捷琳娜本人也颇具文学天赋。她为艾尔米塔什剧院创作了剧本，写了俄罗斯简史。

　　叶卡捷琳娜的另一项重要功绩就是收藏艺术品和建立艾尔米塔什宫——也就是中国人更为熟知的冬宫。恰如极寒之地的一簇星光，遗落在人们视野的北方。数百年后的今天，冬宫已发展成为世界最大的博物馆之一。而对于中国观众而言，却依然只闻其名而始终未能一睹其芳容。

　　2010年8月25日，叶卡捷琳娜的这批精美收藏终于撩开神秘的面纱，首次来到上海，由上海博物馆和俄罗斯艾尔米塔什博物馆联合举办的“北方之星：叶卡捷琳娜二世与俄罗斯帝国的黄金时代”，向上海观众展出了整整290件来自冬宫的文物，涵盖了彼得一世、伊丽莎白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亚历山大一世四位君主统治俄罗斯期间的绘画、瓷器、金银器、雕塑等精品，其中尤以艾尔米塔什博物馆的叶卡捷琳娜二世时期的收藏为最。可以说，这些展品集中反映了18－19世纪俄罗斯乃至欧洲手工艺术的最高水准。

　　对艺术充满激情的爱

　　“这四位俄罗斯君主所生活的时代，恰与我国清朝康雍乾盛世相近。不妨可以做这样一个比较。彼得一世就好比康熙皇帝，不仅在位时间最长，而且还奠定了整个俄罗斯帝国繁荣的基石。伊丽莎白女皇则像是雍正皇帝，在她的治理下俄罗斯持续积累、发展、强大起来。而到了叶卡捷琳娜二世时代，俄罗斯迎来了全面强盛，就像是中国的乾隆朝，国力之强盛为清代之最，可谓登峰造极。到了亚利山大一世，就如同嘉庆皇帝，看似依然强大而其实开始走向衰败。”上海博物馆副馆长陈克伦的这番比较生动形象，最简洁地道出了整个展览的风格走向与历史特点。

　　在他看来，叶卡捷琳娜的收藏不仅是当时艺术的集大成者，也体现着这位传奇女皇的修养、品位与性格。更难得的是，通过整整252件文物的集中展示，这位与彼得大帝齐名的俄罗斯帝国黄金时代盛君的文治武功与艺术收藏一览无遗，一个真实生动的叶卡捷琳娜还原在世人面前，她的政治才能与广阔胸襟，她对艺术充满激情的爱，都让人为之赞叹不已。

　　走进展厅，映入眼帘的就是巨幅女皇画像。画上的叶卡捷琳娜二世，身形丰满，从容自信，被赞为是“对这位统治者在人们心目中形象的最好描绘与诠释”。值得注意的是，昏黄的背景里，是一尊彼得一世的雕像，这是叶卡捷琳娜最为崇拜和敬仰的男人，甚至是她的信仰。布展者以此作为头一件醒目展品，也隐喻着两代“大帝”之间心灵的相通与精神的一致。

　　由于叶卡捷琳娜统治时期俄罗斯国力强盛，叶卡捷琳娜二世大手笔的收藏，除了作为在欧洲王室间标榜国力的展示外，更标志着俄罗斯在文化上已经与欧洲相连接。为此，英法两国甚至出台了艺术品不准卖往俄罗斯的禁令。尽管如此，女皇还是常常用超过数倍的价格，直接将参加竞买的欧洲其他王室秒杀。为此常常有人戏称“女皇收购艺术品的能量，丝毫不亚于俄罗斯大炮的威力”。

　　藏品之丰，无与伦比

　　可以说，叶卡捷琳娜二世的私人收藏是她留给俄罗斯乃至全世界的巨大馈赠。她一生热衷收集各个时期的宝石制品，为此在艾尔米塔什宫专门设置了“宝石厅”来存放她的鼻烟盒和宝石等收藏品，本次展览也精选了其中的一些，有布朗兄弟的凹雕、彼得霍夫工坊出品的花瓶、韦基伍德工厂的餐具等各国工匠的艺术结晶。

　　叶卡捷琳娜不仅是18世纪下半叶欧洲绘画杰作的最大购买者之一，同时也是将新古典主义潮流引入俄罗斯建筑和家具设计的人。由于这位女皇对艺术品的追崇，当时的圣彼得堡汇集了大批优秀艺术家、建筑师和工艺大师。观众们可以在这次的展览中领略这些大师作品的风采。由于叶卡捷琳娜女皇受开明思想影响，熟悉所有欧洲建筑的最新动向，因而，由此形成的艺术品位与风格也都反映在了首都外观的变化上。在叶卡捷琳娜二世女皇在位时期，以夸伦吉为代表的圣彼得堡的建筑师们用古典主义风格装饰替代了之前的巴洛克风格。观众在这一部分的建筑风景画和设计草稿中可以观察到这种改变。

　　应该说，叶卡捷琳娜二世通过政变登基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可以归功于她能够知人善任。在此次展品中，就有反映当时政变的情景画和叶卡捷琳娜的重臣们的肖像画，在群画中，人们可以细细体会到叶卡捷琳娜所受到的爱戴与其重臣对她的无比忠诚。除此之外，另有一部分展品则侧重展示叶卡捷琳娜二世在位期间的装饰艺术，包括了金银器、瓷器、石雕以及图拉兵工厂生产的钢铁制品，其中的一些是女皇日常生活所用之物。对军事感兴趣的人一定不会不知道俄罗斯的图拉兵工厂。叶卡捷琳娜正是在参观兵工厂时爱上了冷兵器的独特质感。于是，合金钢制作的梳妆台、扶手椅、香炉、地球仪、棋盘……甚至首饰盒都一一出现在女皇的闺房之中，由此当不难看出女皇独特而坚毅的性格了吧！

　　探索“现代化”道路

　　在展厅里，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伏尔泰、卢梭等法国启蒙主义先驱的大理石半身像也在女皇的藏品之列。事实上，作为“开明专制”的代表，叶卡捷琳娜二世是启蒙思想的实践者和忠实追随者，并大力发展艺术、科学和文化事业，鼓励扶持了很多建筑师、画家、作家和学者。自登基之前的1763年开始，她与法国启蒙思想家伏尔泰、狄德罗和孟德斯鸠就保持频繁的通信往来。可以说，当时欧洲最先进的人文科学成果，总能在第一时间到达圣彼得堡——这个身处欧洲边缘的北方城市。

　　“创新和现代化，是俄罗斯从彼得大帝起就开始思考的问题。”艾尔米塔什博物馆馆长米哈伊尔先生如是说。在这个名为“北方之星”的展览上，处处可以看到从彼得一世起到叶卡捷琳娜二世，几代君王对于俄罗斯这个当时还处于农奴制国家未来发展的思考——彼得大帝常用的一根手杖里，藏有一架单筒望远镜，这位伟大的君主常常拿着它来瞭望自己的疆域。而叶卡捷琳娜二世有一套像墨水盒一样的书写工具，其实还是一个精妙的地球仪……有着“北方之心”美誉的叶卡捷琳娜时代，其实凝聚着四代君主的光荣与梦想。如今，那些曾经是帝王们最钟爱的收藏品，成为一个强盛时代记忆的脚注，一切的过眼云烟都凝聚于此时此刻眼前的宏大展览之中，惟愿历史的黄页没有轻易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