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国章
炎夏,走进陶佳桂的《雪夜》。
诗,喜欢简约。司空图的“不着一字,尽得风流”,就是这一理念的最高概括。法国象征派诗人马拉美主张写诗只说七分,其余三分由读者去补足。我国著名诗人孔孚则来了个倒三七。看来中外经典作家都不约而同地主张艺术用“简”的原则。
佳桂入得堂奥,深谙要义。
《一个女人的清明》:“墓前独坐/说柴米油盐//花闲闲的/阳光和香一起瘦”,短短四句,却蕴藏着丰富的故事和情致。诗人缩减了这个女人同丈夫生前的许多生活细节和情感碎片,只执着于墓前独坐这一特定时刻的情景。“说柴米油盐”一句,还原了他们的生活状态,质朴而又艰辛;花儿虽然灿烂多彩,芳香摇曳,却不解人间情味,在那闲闲的,若无其事,反衬出主人的孤独和苦涩;末句“阳光和香一起瘦”,拈一“瘦”字,不仅道出了这个女人已经在墓前独坐了很久时间,一炷香已快燃尽,而且也将这个女人对亲人的思念,引向令天地动容的境界。此刻,阳光也暗淡了下来。读这首诗,我不由得想起苏轼悼亡妻的《江城子》。无穷意味,尽在其中。
诗人对生活中的种种事物、乃至人生中的诸多乱象,有着十分敏感而鲜活的感觉。《感觉》系列、《河边》系列、《无题》系列、《江湖》系列等诗,集中地展现了她这方面的才华。诗,应该从感觉出发,那种理念导航、主题先行的创作方法,只能败坏诗的胃口。当然,瞬间的感觉难免肤浅和粗糙,必须对其进行升华和再造,像著名诗人孔孚那样,通过“抟虚”,进入灵的层次,方能觅得真正的诗魂。佳桂的诗,正是沿着这一路径一步步走来。《感觉》之四:“黄昏的章鱼/无声地伸出触须/城市的真相彼此纠缠//夜幕垂下来/越发看不清”;《无题》之八:“一树梅在深山孤独绽放//雪/穿过漫长的十二月”;《河边》之二:“雨打碎河面/皱纹布满天空//水中两个变形的人/在岸上演绎一个故事”……这样的诗还可举出好多。我在这片迷蒙的雪夜里,品尝到一串馥郁芬芳余味无穷的仙果。
诗是灵魂的艺术。灵魂的高下,将决定诗品的优劣。《雪夜》中的这些诗,没有闺中的私语,也没有低俗的吟唱,而是执着于大千世界的阴晴圆缺,思考着人生和良知。“欲望赤裸裸的/站在一个制高点//灵魂吊在树上/任风抽打”(《感觉》之十);“推杯换盏之间/星眼朦胧了/而我独醒/堂·吉诃德/你还在单挑风车吗?/仗一柄剑/我来也”(《江湖》之一)。这些从血管里流出来的声音,无疑指向了当下社会令人焦虑的病症。强烈地忧患意识和呐喊着前行的勇气,具有很强的思想震撼力和艺术感染力,诗便也有了灵魂的高度。
著名诗人王尔碑先生在《雪夜》的序里说,佳桂是在诗的低潮中迷上了诗,并说“她似乎不为什么,只为亲近诗神,在金钱、物质的世界,守住一份丰富的安静”。这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这是一种力量,也是一种人生境界。
我期待有更多的朋友来到这片雪夜里,和我一道体验这雪的纯洁和纯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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